马语言原创作品

像一把粗粗的猪鬃刷子刷过我的脸,我从睡梦中醒来。在我的眼前,有一个高耸的影子,就像一堵厚厚的黑墙。一股熟悉的味道让我心跳。我猛然惊醒,身后的现代生活背景悄然退去,阳光明媚,照耀在三十多年前的黄土墙上。草在墙上沙沙作响,一只羽毛鲜艳的公鸡站在上面唱歌;墙前有一个倒下的草堆,一群母鸡在疏松的草丛里刨着。墙前的柱子上还拴着一群牛,它们都低着头在反刍,好像在沉思。弯曲的木柱上覆盖着牛毛,土墙上覆盖着牛粪。我坐在草堆前,伸手就能摸到鸡,稍微靠过来就能摸到牛。我没有碰鸡,也没有碰牛,但我抬头看了看它——一个亲密的朋友——那匹屁股上烙着“Z99”字样的黑色、心事重重、双目失明的马,据说是从野战军退伍的,现在是生产队的队长,以力气大、吃苦耐劳著称。

“马,是你!”我从干草堆边上跳起来,用胳膊搂住它粗壮的脖子。我的心膨胀,泪水在它光滑的皮肤上滚动。它耸耸竹子般的耳朵,用沧桑的语气说:“来吧,小伙子,来吧,我不喜欢这样,没必要这样。”坐着别动,听我说。“它摇了摇脖子,我的身体轻如鸿毛地从地上掉了下来,然后我坐在草堆边上,伸出手摸了摸鸡,还有点儿探身摸了摸牛。

我看着这位三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。它还是和以前一样:巨大的脑袋,粗壮的身体,细长的四肢,蓝色的蹄子,毛茸茸的尾巴,闭着的眼睛因为某种原因而失明。于是,突然出现了一批场景。

我曾多次拉它的尾毛做蝴蝶结,它静静地站着,像一堵墙。有多少次我坐在它宽阔平坦的背上看图画书?它一动不动,像一艘搁浅的船。我多少次向邻村的孩子炫耀它,编造它的光荣历史,说它曾经载着兵团司令上前线,立下赫赫战功。它沉默着,像一块没有温度的铁。我问过村里的老人多少次知道它的历史,特别是它有多瞎?没人告诉我。有多少次我抚摸着它的脖子问,亲爱的马,你的眼睛怎么瞎了?贝壳皮崩了吗?你是不是得了红眼病?老鹰啄瞎子了吗?——让我问了一遍又一遍,它也不回答。

“我现在就来回答你。”马说。马说话的时候,柔软的嘴唇笨拙地转动着,不时露出被草丛磨坏的大白牙。它的声音很沉闷,好像是通过一根长长的弯弯曲曲的管子传过来的。这种声音让我着迷,让我陶醉,让我惊喜,让我觉得自己在认真听。

马说:“日本有一个关于眼睛的著名故事。钢琴女秦春毁容失明后,她的徒弟,也是她的情人佐助,刺瞎了自己。还有一个老故事。俄狄浦斯得知自己杀父娶母后,悔恨交加,毁了双眼。你们村的马文才舍不得他新婚的媳妇。为了逃避服兵役,他用石灰致盲。这说明世界上有一种盲人,为了逃避,为了占有,为了完善,为了惩罚,甘愿蒙蔽自己。当然,你最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会瞎……”马沉思着,这个话题勾起了它无限辛酸的往事。

马说:“几十年前,我的确是一匹军马,屁股上的烙印就是证明。我的主人是一名英勇的军官。他不仅外貌出众,而且充满谋略。我对他有热情,像情人一样。有一天,他让一个有刺鼻粉味的女人骑在我背上。愤怒和分心,当我穿过树林时,撞到了一棵树上,撞倒了那个女人。军官用鞭子抽打我,叫我‘你这瞎马!’.....从那以后,我决定再也不睁开眼睛了..."

“原来你是装瞎的!”我从干草堆上跳了下来。

“不,我瞎了……”马说着,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那条无尽的黑暗之路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