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典的尴尬:宋代文选的嬗变
一个
《文选》成为唐代最具影响力的文学经典,指引和塑造了唐代文学的发展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或许可以说,正是《文选》的仿作成就了唐代的文学* * *。杜甫劝儿子读一本书:“熟读文选理论。”应该理解为唐代诗人的大致取向。李德裕说士人不写文选(《新唐书》卷四十四《选录》),也让我们感受到文选是士人案头必备的大致情况。
在宋初,文人仍然重视文选。《文选》至今仍是学者学习、模仿和推广的典范。著名学者宋祁曾经手抄过三版《文选》。王德臣在《鸨母史》一书中记载了他的童年,他已故的君主命令他每天上一节课《文选》,以小宋为榜样(在王德臣的《鸨母史》一书中)。宋初文选的流行,其实是唐诗传统的延续。
然而,李青之后,文风发生了变化,流传了500年的《文选》的影响力呈下降趋势。陆游《旧学寺笔记》卷八:“文选尚在建国初期,且当时文人专书此本,故草必称“王孙”,梅必称“后”,月必称“王叔”,山水必称“清辉”。李青之后,作者开始清洗它。”由此可见宋代文学风尚的变化。围绕李青的文学兴趣的转变表明,在一个时期高雅的东西在另一个时期可能走向反面。如果继续说草必“王孙”,梅必“后”,月必“望蜀”,山水必“清辉”,不仅不雅,而且庸俗。尽管《文选》曾经是、现在仍然是最高典范,但它一直被学者们所使用。任何一种时尚,一旦熟悉了,就会庸俗,就会被排斥。是否弃选作品,符合美学中的“陌生化”理论。
是否弃选发生在李青之后,因为宋代文学经历了七八十年的发展。随着文人的时代感和文学自信的进一步加强,随着杨仪、范仲淹、梅、欧阳修等当代典范的树立,宋代文人已经不屑于沿袭唐代,学文选为过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而且在这些伟大作家的周围,诞生了一大批追随者,成长为具有改变风气意义的文学群体。所以必然会出现文学的代代相传,从而与前朝的文学取向拉开距离。每一代文学发展到这个时期,必然会有所变化,必然会建立起适合当代的新的文章范式。老读者会被挑战,被抛弃。
率先唱起《文选》时代挽歌的,是后来成为宋代文豪的苏轼。苏轼对《文选》的态度是典型的。他几乎凌驾于这部前人推崇的文学经典之上,敢于批判其不足。在他眼里,这本书不仅没有因为被推崇百年而增加一点神秘感,反而彻底揭开了它在唐朝和宋初被文人膜拜的面纱。“我恨其不能妥编”,又说“齐梁文章差,萧统尤卑”(《东坡支林》卷一)。苏轼的今昔通鉴和文选推崇的姿态,标志着宋代新文学的成熟和新的文学审美标准的形成。
因此,《文选》在北宋中期被轻弃,是以苏轼为核心的宋代文学意识的重要体现。他们有意削山为唐人后开道,所以不去找如来。从杨仪到晏殊,他们都试图建立新时代的诗歌趣味和规范。这是北宋诗坛的第一次觉醒,但还是唐诗的老路,所以被以欧苏为代表的第二波诗歌运动超越。欧洲和苏联追求新变,寻求不同于和超越唐朝。方法的最终总结是苏、黄提倡“以俗为雅”、“以旧为新”。他所谓的“俗”和“理”,就包含了《文选》下的诗性传统。有人说“宋诗是作为唐诗的对仗出现的”(吉川著《中国诗歌史》,复旦大学出版社,2001版),其实也是《文选》的对仗。因为这些前所未有的自信,大家已经不屑于跟着《文选》走了。
对苏黄文选的否定,既是对六朝文风的扬弃,也是对唐诗的超越。北宋中期,文选牌坊因为敢看今昔而被推翻。他们对《文选》的超越,如果算是一个时代的气象,或许更为贴切。
宋诗整体之所以能走出以文选为祈愿方向的古典时代,在于宋代文人生活的深度。他们太熟悉这个时代了。在他们的作品中,平凡与不平凡,平淡与不平淡,高雅与低俗都是顺应自然,存在于* * *。他们洗去了六朝的华丽,选择了古朴典雅的主导时尚。
从杜甫对《文选》的赞扬到苏轼对《文选》的批评,大约经历了300年的时间。这300年可谓“文选时代”。杜甫的《文选》和苏轼的《文选》,既是各自的好恶,也是时代的潮流和“文学代代相传”的发展规律。
文轩还是那个文轩。文选本身没有变,只是时代变了,读者变了,审美趣味变了。最重要的是,《文选》作为文学作品集,不同于作为写作范本。作为一种写作模式,会因为长期深入的模仿而趋于过时和庸俗,会让读者产生厌倦;作为一部文学选集,它有自己经久不衰、不断创新的人,所以选出来的作品不可能被后来的其他文学选集完全取代。南宋中后期学习《文选》成为一种新的时尚,就是这个道理。
二
杜甫的诗自然成为经典读本而不是文选,成为新的范本。从《文选》研究到杜甫研究,一个优雅的典范取代了另一个。
《文选》由于长期以来被作为写作模式,难免“俗”“旧”,时代迫切需要新的经典选集。这种对新经典读者的选择,在以苏轼为代表的北宋中期文坛已经初见成效。苏:“子美的诗,闭关的文章,的书,都是伟大的成就。”(《后山诗》)
我们注意到,杜甫诗歌的流行和文选的衰落在时间上是有联系的。自庆历以来,杜甫的诗实际上已经取代了《文选》。叶适说:“自李青、嘉佑以来,世人以杜甫为师,开始向唐人学习,而江西各教派则有所传授。”(徐思远文集序)与陆游《文选》历庆后不一致。中晚唐时期,杜甫的诗受到一些诗人的尊崇。进入宋代后,逐渐向前推进,既是一以贯之的趋势,也是宋人的自觉选择。
与此同时,我们也注意到宋人也开始编纂能够继承或替代选本的新读本。比如宋太宗在雍熙年间编了一千卷《文远华英》,里面总结了唐朝的美文,后面还有《文选》。此外,学者也有汇编的收集。例如,姚旋的“唐崔雯”也有效地意味着“选集”。晏殊编《文选》,赵宗羲编《林文启秀》。不过这些集子(或书)似乎流传的并不广,至于湮没。原因恐怕在于它的做法不合时宜。晏殊的《删二梁晨至唐》,其实只是文选之后的一片尘埃。至于晁宗羲的专集《美言精华》,与《老学寺笔记》中提到的“驿使”、“王澍”、“清辉”几乎一样,都是文选流行时代的审美概念,自然不合北宋人的口味。但这些文集(或书),毕竟反映了宋人对《文选》以外的文学读物的诉求,也反映了人们对《文选》以来新的文学成就的重视。虽然没有起到“受欢迎”的效果,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明读者是期待超越入选作品的。
北宋后期,苏、黄成为文坛领袖,他们的诗歌乃至书画都享誉世界,成为新一代的文艺楷模。从开始,苏的文章便风靡全球,甚至出现了“苏文生,吃蔬菜汤;苏文熟了,吃羊肉。”到了南宋中后期,苏、等人也纷纷效仿,于是热潮消退,甚至受到批评。张洁说:“自汉魏以来,诗优于子健,作于,而不如苏、黄。”严羽的《苍话》也抨击了“现代王侯”(《苍编》),推动了唐朝的繁荣。他们都宣告了苏、黄作为文学经典时代的终结,诗风发生了重大转变。
苏、黄的批评,和当年的《文选》一样,都是基于“熟习”二字,因为它被全世界模仿之后,已经成为一种熟习的风俗。“苏文熟了吃羊肉”是苏文最大的荣耀,但也是他最大的不幸。
三
随着苏、黄等人的诗歌受到质疑甚至被排斥,南宋诗坛出现了经典读者多元化的倾向:或重拾选本,或回归晚唐,或尊盛唐,或学陶渊明、谢、、柳宗元。当然,苏、黄的学习者还是不少的。家庭之间没有排他性,可以学习,可以交融。以陈为例,他学的是杜甫的诗,却能“在陶、谢、魏、刘之间上上下下”(《集》卷三十五《陈宫资政墓志铭》)。
其实早在北宋、南宋之交,诗风就已经悄然转移。江西诗派重要人物徐福对《诗选》进行了重新审视。《船村诗话》云:“东湖味与:‘近世诗学止于苏黄,有与老杜及六朝诗人有关之人,无人见之。如果你是学诗歌的,不知道有一首诗叫《诗选》,没有大车,也没有小车。“东胡尝书为遗,劝读《玄》诗。论诗近代,没有人学《轩》这首诗,但东湖独树一帜,实在太妙了。江西学派之前,宋人研究《文选》,取《文选》中丰富优美的文章。以后研究《文选》,就会取其清淡的一面。前后选择的滋味是不一样的。
朱作为理学大师,对诗学也有着独特的理解。他主张:“写诗不如从陶、柳门开始。倒不如说是没有利益的淡化,难免被禁锢于尘埃,没有理由去古人。若选诗与魏苏州,必不生疏。”(《诗人玉屑》卷五《惠安教人学诗选魏苏洲》)他还试图重新立诗序,说:“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,下到文选中汉魏古言,以辑、陶渊明所作,附于《楚辞三百篇》,以为是诗。”认为朱“有意在魏晋选择文体以排斥江西诗”(著《中国文学史》,中华书局,1993版)。事实上,这与南宋诗风转向的背景是一致的。
南宋人重新获得《文选》,与北宋初期或唐朝不是一条路。《朱庄诗集》卷一引用《雪浪斋日记》:“过去有‘文选烂,秀才半才’之说,只因文选事多。我说你要知道文章的要领,就要熟悉《文选》,从战国秦汉魏晋六朝三代都有。古之富,今之绚烂。”看来我们抛弃了前人贴文选本的功利目的,真正从文学内涵上重视了。
我们还发现,南宋评论家对北宋人对待《文选》的态度有所反映和修正。张洁说:“最近士大夫们把苏子瞻的《文选》当作谬论,就不再关注了。众所周知,《文选》虽为昭明所收,但并非昭明所写。.....作诗赋四十六首,此乃其解,安能明明取一失而忘之乎?”对《文选》(韩遂唐诗卷)的理解和评价趋于冷静和客观。对于“选学”的衰落,有另一种看法:“和冯之后,士子以凿子论经,而选学被废。”这是它从文学之外衰落的原因。
而南宋初重启的“文选”文体,在宋末元初诗坛开始流行,因而被贴上“文选”的标签。《世宗法正目藏》:“在现代,有一种写诗的理论,当你开口时,你会教人选择文体。《傅选集》里的诗,当时起草的,一定都是属于自己的。如今,它们被广泛使用,但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。看杜甫的诗,就有了合法的眼光,就不会被邪说迷惑了。”(张謇《元代诗法考证》,北京大学出版社,2001版)“抄”得盲目,但“穿得好看”。正如前辈所说:“仿《文选》太雷同,重在仿古,不着痕迹。楚河南发帖,不如一个人。”(张千一《斋诗坛》(卷七))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产生当年的元佑大师,诗学走向了低潮,我们只好“回头”——回到《文选》和晚唐。当然,南宋中后期选的兴起也是与宋朝整体的衰落相符合的。所谓民怨,可能是晚唐诗风选本、诗风重新流行的深层原因。
(作者单位:苏州科技学院)